[叶修中心]一只狗
1.
叶父有事外出，叶母去参加一场聚会，叶秋还在公司里忙死忙活。
家里只剩下了李嫂和一条狗。
小点被宠物美容院修剪得整齐的尾巴左摇右甩，溜溜达达跑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并不算多。叶秋长大后就换了间大房间住，原先的少年房间只留作纪念。小点在这间房间前停留了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房门。
米白色的房门擦得一尘不染。悬在中间的纸牌上写着花体的“叶修”，从有些黯淡的颜色和细微的褶皱看得出来，这纸牌已经有些年头了。
黄色的小土狗找到了目标，四条小短腿后退几步，紧接着猛地发力，随着一个漂亮的跳跃，两只前爪稳准狠地落到了门把上。
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点熟门熟路地钻进门缝。屋里的摆设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仍然保持着叶修离开的那晚的样子。李嫂打扫的时候都会尽量小心，免得碰坏什么东西。
“汪呜！”小点寂寞地叫了一声，两只爪子在暗红的地板上刨了几下，留恋地趴下来。
它有些想小主人了。
叶修在小点心目中是个温柔的小主人。虽然他有时候喜欢逗这条小土狗，却从来没有真正欺负过它。
小点最喜欢叶修雪白修长的手抚摸头顶的感觉，人类的体温和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能轻而易举将它俘虏。小点这时候总会呜咽几声，乖乖蹲下来，任由叶修揉它的肚子。
“懒狗。”叶修笑。
“汪！”小土狗呲牙咧嘴对这个称呼表示不满。
“怎么，说你懒还不愿意？看你这肚子。”叶修揉了它一把，“行了，自己去玩吧。”
小点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走两步，扭头看叶修一眼，又走两步，又扭头看他一眼。
叶修失笑。
“行了别走了，回来回来。”他招呼道，“我再摸几下，行吧？”
小点兴奋地“汪”了几声，摇头摆尾地冲回了叶修怀里。
“这爱撒娇的德性到底像谁啊。”被舔得一手口水的叶修无奈了。
小点睁开眼，熟悉的房间空荡荡的。小主人的气息这几年已经消散了，但它还是喜欢闲着没事呆在这里。墙上的奖状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都是叶妈妈贴的。
小点跑到床下，叼出一台手掌大小的蓝色游戏机。
“嗷呜……”
这台游戏机是叶修曾经的爱宠，甚至一度威胁到了小点最受宠的地位，直接导致原本性格温顺的小点一看见这玩意就忍不住露出点凶相。
谁知道后来，叶修拎着叶秋的箱子走了，这款游戏机也留在了家里，反而成了叶家叶修气息最浓郁的东西。同是天涯沦落宠的小点看见它也不凶了，反而会叼着这东西在屋里来回转几圈，让房间多染上点叶修的味道，显得他好像还在这里。
小点叼着游戏机在地上打了个滚，又打个滚。它的狗毛扑腾了一地，看着脏兮兮的。
“汪……”小小的狗把游戏机塞到肚皮下面，两只前爪垫了垫，静静睡了过去。
2.
其实小点是叶秋带回来的狗。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反而更喜欢和叶修玩。
叶秋收拾行李的那几天，小点就趴在一边不明所以地看着。叶秋一边收拾一边叨咕：“小点你要乖乖的，别叫，别叫啊。”
“不能出去玩，不能随便吃东西，不能这也不能那……”
叶秋的不满好像积了一肚子，迫不及待需要宣泄。小点“汪！”地应了一声，吓得叶秋扑上去捂它的嘴。
“祖宗！你别叫了成不。”他焦急地说，“万一我被发现就完蛋了！”
小点眨巴眨巴黑溜溜的眼睛，不吭了。
“听说隔壁班那谁离家出走，又去了游戏厅又吃了垃圾食品，真爽。”叶秋说，“虽然最后被抓回来了，但是也值啊。”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叶秋吓了一跳，连忙把收拾了一半的箱子踢回了床底。
“叶秋你干吗呢？小孩子家家神神秘秘的。”叶修在外边敲门问他。
“哥你吓死我了。”叶秋松了口气，“什么都没，我刚跟小点玩呢。”
“能进来不？”叶修问他。
“能能能，进来吧。”叶秋说着又把行李箱往床底踹了踹。
叶修一推开门就觉得不对，屋子乱得不太正常，地毯上有什么东西拖过的痕迹又太过清晰。
他摸着下巴笑了笑，转手去拉叶秋，“走走走，赶紧下去，饭快好了，别磨叽。”
“哎我知道了，哥你别催我了。”叶秋嘴上这样说着，还是乖乖被叶修拉出了门。
小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俩后面，时不时地汪一声。
3.
一个注定要发生些什么的夜晚。
叶秋在床上呼呼大睡着。
轻微的咔哒声从门锁处传来。叶修轻轻地推开门，溜到了叶秋床边。
叶秋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子和睡衣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是个好时机。
叶修眼疾手快地从床下把叶秋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箱子拖了出来，厚实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声音，让他得以安全撤离。
“再见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双胞胎弟弟，张开嘴无声地说。
最艰难的一步一经完成，后面的计划就实施得尤为顺利。叶修提着箱子一路来到大门口，身后熟悉的房子在漆黑的夜里沉默地看着他。
叶修叹了口气。
并不陌生的力道从裤腿那传来，他扭过头，土黄色的小型犬正死死地咬着那块布料。叶修蹲下身，撸了一把小点的头。
“我会回来的，啊。”他说，“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
“松开吧，嗯？”
小点又咬了一会儿，最后才把嘴松开。它张开嘴，冲叶修低低地叫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修拍拍它，“回去看着家，我过几年回来看你们。”
“……汪呜。”
月亮的光把叶修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身后，小点蹲在门里静静看了很久，但他终归有注定要踏上的道路。
“去哪好呢……我想想……”他的左右手握成拳互相轻轻撞了一下，“离得够远就可以了吧？”
“让我看看啊……嗯，杭州好像不错。”
4.
离家出走十三年却完全没有近乡情怯这种感觉的叶修靠着刷脸进了家门。
正在餐厅吃饭的叶父听到进门的声音，头也不抬，“知道回来了？不玩了？”
“回来了回来了，”叶修笑呵呵的，“您老不是天天盼着我回来吗。”
“谁盼你回来了？”叶父冷冷道。
“我，我自个儿盼着回来成不？”联盟里向来所向披靡的荣耀之神怂怂地说。
5.
叶修推门进了自己房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掏个床单出来铺床。
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条土黄色的毛绒绒生物从敞开的门那进来，脚步缓慢地挪到叶修脚边，轻轻嗅了嗅。
“哎小点，还记得我不？”叶修蹲下身，像之前那样摸着它的头。
小土狗现在已经很老了，它的一切感官都在变得迟钝，走路也显得有点蹒跚。小点仔细嗅了嗅这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青年人，顿住几下，又嗅了嗅。
叶修也不着急，慢慢地顺着它的毛，从头顶一直摸到尾巴。他的手指依然是保养得完美的样子，修长的指节在小狗蓬松的毛里穿梭，漂亮得像场梦。
小点在叶修的腿上轻轻蹭了蹭，又扭头去舔叶修的手。它这会儿好像想起来了，之前有个人类告诉过它，有一天会回来。
“汪！汪汪！”年迈的老狗漆黑的眼里充满了依恋，它试图像之前那样翻过身，让叶修摸它的肚子，可就连这个动作这时候都显得很艰难。
叶修坐到铺了一半的床边，轻轻把小点抱到怀里，伸手去摸它的肚皮。小点欢喜地摇了摇尾巴，精神很好地又叫了一声。
“高兴啊？”叶修跟它说，“狗好像看不出年龄……”他摸了摸小点的后腿，那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活力，变得疲软而脆弱。
它已经老了。
叶修想起了它被叶秋抱回来的那天，那时候的小点还是个小奶狗，傻乎乎的，常常撞个四脚朝天。
“不好意思啊，回来晚了。”叶修严肃地跟自家的狗对话。
“呜……汪！”
6.
其实小点并不知道叶修在说什么，叶修也听不懂小点的吠叫有什么含义。
但这并不影响小点成为一只幸福的狗。
最起码在这一刻，的确是这样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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